（邓玉环    文学院）

       教书生涯中接触过不少女生--在师范大学，女生占据绝对的比例，优秀的女生也比比皆是。知书达理、聪慧伶俐、美貌智慧，她们的存在让我更加郑重其事对待自己的工作。不过也曾遇到一些比较特别的女生，例如婷。

       很多人都天生惧怕老师，可是婷不会。她从来不怵任何老师或领导，反而对他们有着天生的亲近感--这实在是有些另类。不说别的，就说她毕业后十多年来，每年春节大年三十当天，无一例外给教过她的大学老师打电话这一举动来说，大概就能略知一二。这十多年里，我换过单位、换过手机，可是不论我在哪里，她总能追踪到我的信息，能很快和我联系上。同样，马年这个新年的三十下午4点钟，在和家人忙碌年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如约响起，令人心生愉悦和感动。

       其实我是一个比较不喜应酬的人，喜欢过安静的生活。这个性格过于积极热络的女生，最初几年我是很有抵触情绪的。入学没多久，婷不由得我乐不乐意，就直接进入了我的生活。她会在我出差时，主动要求照看我的猫；在我出差回来的当天，她竟然在我简陋的小厨房里，专门为我包了非常具有艺术气质的饺子--不仅是五色的素馅，而且是从我没见过的形状，据说是她家乡的美食--虽然味道差强人意。看她忙得头发都凌乱地贴在脸上，我真的被她的付出感动了，虽然还是不太情愿和她如此亲近。

       更不用说，她还非常坦然地把自己的日记统统电邮给我，一定要我看她的情感经历；兴致勃勃地把与男友之间的点滴生活细节说给我听--而我其实完全没有与之共享的兴趣，在我眼里，她认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师生恋，不过是很多小女孩成长中都会遇到的。她体弱多病，会打电话撒娇让我去女生宿舍看她："人家发烧了，姐你都不来看我呀？"我还记得走进宿舍，同宿舍其他女生看见我时的眼神，而躺在宿舍床上的她则一脸满足的样子。

       作为班主任，我不希望给学生们留下对她有特殊照顾的印象，于是刻意冷落和拒绝她的亲近。后来很多次她的热情邀约我都找借口拒绝了，清净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一次，婷因为手机诈骗中招，白白被骗子骗去3千多元，她求我陪她去报案，我也只是陪她到了路口，坚持要她自己进市公安局独自报案。烈日下，看她纤弱的背影慢慢走进大门，我又开始有点自责，是不是对她有点冷酷了？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长达七年未见她一面。婷毕业后的第一年，经常打电话给我，说她的工作琐事和生活烦恼，还邀请我到天涯网站上去看她写的诗歌。她很自豪地告诉我，男朋友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懂得她写的诗。后来渐渐联络少了，但每到大年三十，她都会拨通手机问候，语气一如既往的亲昵。她坚持叫我"姐"，有一次略带醉意地告诉我，团年饭她和父母一起喝掉了一瓶茅台，语气轻松。想象不出一个清秀的弱女子竟有如此好酒量！其实，我何曾用心去了解过她呢？再见面时，婷26岁了，带着新婚丈夫从外地来穗专门让我见见。我心中终于有了别样的感觉：这个女孩，真是一直一直把我当做她的"姐姐"了。

       2014年1月，她抱着刚出生五个月的女儿探亲，路过广州。她的样子有了很大变化，容貌依然清秀，但身材已经完全不复当年的纤弱，完全是个像模像样的小妈妈了。晚上哄了宝贝入睡后，她坐下来和我闲聊，后来问道："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认识的？"怎会忘记呢，那是婷大一军训时的一个夜晚，在荒凉偏僻的军营一角她独自哭泣，作为带队班主任的我出于维稳职责，耐心与她交谈至半夜。从此她便一心当我是她的姐姐——虽然我从未答应她这样叫。

       如今促膝相对，婷早已从我的学生变成了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了。对她我心存感激，我由衷认同这样一句话：纯净的她们也带给我们很多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