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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空

 


       文/文学院 林顾薇

     “我是你的黑皮肤的妈妈/白皮肤的妈妈/黄皮肤的妈妈/我的爱黑得像炭/白得像雪/黄得像泥土/我的爱没有边界/没有边界没有边界我对你的爱/你是白雪覆盖的种子/你是黄土长出的树/你是煤炭燃亮的火/你是生命你是力量你是希望你是我/孩子呵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傅天琳的一首诗。我曾经在无数个梦里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演绎这首诗,主角无非两个,一个孩子,一个我。

       我母亲说我从小就喜欢小孩子,无论什么地方,看到了比我更小的小孩,都会急巴巴地凑上去,笨拙地要讨那些小人儿的喜欢。我这番博爱之心也确实得到回报,从孩子姐姐长到现在孩子阿姨模样,小孩子见了我总是欢欣的,而我亦受了鼓舞,不断在各处结下极好的孩子缘。我母亲一直指望我早日当我孩子的母亲,将她的传统发扬光大,我却让她始料不及,后天铸就了一副不羁不安分不轻易相信的性情。我不相信的不是女人的孕育本能和母亲身份,否则我也不会在梦里演绎那些母亲与孩子的故事,我不相信的是作为女性,生命的圆满一定需要孩子来填充么?一个女人若没有孩子,这一生是不是就绝对不完整了?我这样的怀疑原是很多人都有过的。

    “我做太太的时候曾发誓不要孩子,一辈子不要。”这是写小女人散文的马莉曾经的信誓旦旦。“我曾经是个独身主义者,抱定宗旨不结婚的。后来既结了婚,又抱定宗旨不要孩子,像国外那些‘丁克夫妻(DINK)’一样的。”这是大作家徐小斌的言之凿凿。可她们到最后都不争气,接二连三地做了母亲,幸福地抱着孩子,深情款款:“那是上知所恩赐的,是几世的缘分啊。” 这上知的缘分想必是就是成全女人。而那些没有去接收这成全的,生命则留有一个巨大的亏空,这亏空是刺眼的标签,走在哪里,都是女人的痛。

      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可以填补这亏空么?

     上知对于女人终究是有些不公,这缘分也是归于悖谬。孕育孩子的年纪本是女人活得最狂妄的年纪,身体分外灵动,心智真正成熟,快乐和痛苦在眼前都格外清晰,人世的秘密正一一昭然,这是多么令人好奇的新世界呀!在这个世界里,每天都有新鲜的想法,每时都有奇异的感觉,所有的气力和智慧,让自己变得分外妖娆,好比收获时节里的一棵树,每片树叶都可以发出不同的光彩!所以,即便这个神秘的世界可能会长久地黑暗,但智慧就是黑暗里的荧光棒,可以一直照亮通往澄明的智者之路。这哪里不是另外一种填空呢?这样的填补为什么不可以替代没有孩子的亏空呢?

      我当然以为是可以的,但我这样的反问中的肯定是被许多智慧的女人否定了的。天生丽质如莎乐美,可以和尼采和里尔克和弗洛伊德谈伟大的恋爱,却依然为没有成为母亲痛心疾首,“如果一个女人不能体验做母亲的滋味,那她就得不到人生最有价值的部分。”而在一个人的房间里独立思考的伍尔芙也耿耿于怀,“绝不要假装你没得到的东西是不值得获取的……譬如说,绝不要假装孩子可以由其他东西来替代。”

      都是我崇拜和心仪的精神导师,她们多少都为人生中的这一亏空黯然过。母亲是每个女人都绕不过去的情结,无论是成为还是不成为。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青年艺术家奉家丽曾举办过一个摄影展,命名为《妊娠就是艺术》。她用照相机拍摄了自己怀孕的整个过程,照片几乎都是裸体的,记录了她怀孕期间身体的变化,一些照片上还书写着诸如“妊娠高血压”“流产”“畸形”等文字,从照片里我们看到的是她的恐惧与焦虑。但在这些真实的焦虑和恐惧深处,我还看到了奉家丽的真实的骄傲,这是一个女人对于自己即将成为母亲的挥之不去的根深蒂固的骄傲。 这世界上能让女人骄傲的事情并不多,既然如此,还这般赘言做甚,只管骄傲地去做令人骄傲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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