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生活久了，不时会念起老家柴火灶烧的饭菜，总感觉那道香味熟悉却又难以复制。
      刚嫁入夫家，看着柴火灶新鲜，抓起大锅铲，谁知一比划，头重脚轻，差点栽进又宽又深的铁锅。家婆急忙说，用这大铁锅，左手要撑住灶头，右手抓铲才用上力。朴实的老人始终觉得我是个抓笔的读书人，总是催促我外头歇着。
      第一次吃上柴锅饭，浓郁的香气让我大快朵颐。原本口味寡淡的我，从此爱上了柴火灶的粗犷火热，也热捧起柴锅饭的咸香热辣。深知灶头在家人心目中的份量，每年春节回乡，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跟着家婆叔娘们涮锅洗灶，然后祈求灶神赐予全家人四季平安。
      乡下过年，图的就是人多热闹团圆喜庆。吃，是重头戏，吃出酣畅，吃出浓浓的人情味，自然少不了柴火灶这位功臣。灶屋里，主妇们早早地准备着各种食材，一大锅酿粄在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下散发出诱惑的香气，孩子们跑出跑进，嬉闹声响成一片，沉寂了快一年的村屋，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除夕，一大早，三叔已从镇上驮回了早早预定的农家猪。一大砣肉扛进来，几个叔娘便七嘴八舌抢着下菜单：“今天这肉不错，肥瘦正好”“大嫂，来个红烧肉哩”“酸菜炒大肠”“拆个筒骨煲咸菜，给孩子们败败火”“剁个梅菜肉饼”……说话的那当口儿，几把利刀同时下去，“霍霍”两下就切出了一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灶台上，家婆麻利地把肉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拌上八角桂皮姜丝酱油料酒红糖粗盐。底下灶火已经烧开，热锅冷油，抓上一大把准备好的蒜头，拍碎了直接扔下去，一阵“嗞嗞”作响后，拌好的一大盆肉也“哗啦啦”滑进去，大锅铲上下左右翻飞，旋即，五花肉在猛火爆炒下溢出香油……烟雾中，家婆用力挥舞着大勺，微胖的腰身有节奏地摆动着，两颊通红眯缝着双眼，一脸“子孙满堂万事足”的幸福。
      晌午，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就要出锅了。灶前排了十来个大碗，家婆挑选肥瘦相当的先盛上两大碗，再三交代这是放主桌上的，还特意挑了肉剪碎了放在小灶上热着，留给百岁太婆乐享。见了我，家婆马上夹了一大块，抖抖簌簌凑到我嘴边示意赶紧吃下，肉很烫……来不及细嚼就吞咽下去，意犹未尽，假装蹲下去烧柴，想着开饭时一定要吃个痛快。
      前些天，邀了朋友到城里一家客家菜馆吃饭。堂内乡音绕梁，而说好的柴锅饭，却还是酒楼一贯不温不火的味儿。烟雾弥漫中，不自觉又想起乡下灶屋内，浓浓蒸气中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盐焗鸡酿豆腐萝卜粄，还有厨娘们家长里短肆无忌惮的说笑声，穿堂风一来一去，一去一来，我又似重回乡里，久久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