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华师(文学院 张永璟)

无巧不成书,有时真还不得不信。
记得90年代刚本科毕业时,曾到边远地区送教上门。某日与当地的民办教师围炉夜食、夜话。酒酣耳热之际,拘谨的麻老师开口说话了,说免费给我算一个命。他说:“张老师您是‘天河水’命,好命。”何谓‘天河水’?他说:“天河,是天上的河,不会干涸,因为天气对它影响不大,所以您衣食无忧,且余钱剩米堆山如海……”算命,成了那个夜晚的重头娱乐节目。虽然说是迷信味十足的节目,但是给当晚、当场人士带来了不少笑声与欢愉。要知道,其时的本科毕业每个月的工资才124元,所以麻老师的“好命”预言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大家的笑声之中既有艳羡也有祝福。但是,笑话究竟只是笑话,付诸莞尔之后,也就没有再记起它了。
2018年的春节,时隔20余年之后,再次巧遇已经退休颐养天年的“算命先生”麻老师,互问短长后,他老人家附掌大笑,“张老师,您看,我给你算的命很准吧!您现在不正在天河区发财么?您喝的水不就是‘天河水’么?”
是啊,我一直在天河区的华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无巧不成书,一语而成真!
一、湖广“总读”——在华师读书
大家知道,本科本科就是“本专业的基础学科”。读本科就是把本专业的书翻一遍而已,深学、深读、深悟还是有赖于硕士、博士阶段的苦读久读。我是一个比较喜欢读书的人,所以攻读硕士博士是“在所难免”的。
在哪里读?就在湖广天地间吧。我有两个堂舅曾在广东服过兵役,广东的风物民情早有耳闻。我想湖湘文化与岭南文化的互鉴交流应该是一件饶有趣味的事。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我的十年大学就是在湖南与广东度过的,自号为“湖广总读”较为形象吧。“湖广总读”是“湖广总督”的谐音。“湖广”二字源于元朝所设置的“湖广行省”。湖广行省全称是湖广等处行中书省,辖区包含今湖南、湖北全境以及广东、广西部分地区,所以当时称为“湖广行省”。到了明朝,开始将原来的“湖广行省”划分为湖广、广东、广西三布政使司,从此,“湖广”才开始专指两湖之地。在拙文中,“湖广行省”的概念乃是明朝以后的概念。
为什么选择南下攻读?除了上面的个人所想之外,还是一个宏观的“势”:1992年南方谈话之后,改革开放的第二个春天姹紫嫣红、如火如荼,加上“张家界-广州”的列车开通,天时、地利俱已完备。南下攻读,“人和”也就顺理成章了。换言之,宏观的语境促成了我的求学之旅“湖广化”。至于冥冥之中暗合了“天河水命”那是另当别论了。
攻读硕士,有3个细节让我刻骨铭心——
其一是1997年的华师招生何其少矣。一年才招90余人,整个文学院才招17人。2000年,华师研究生毕业合照,穿博士服的仅2人(其中有一位女博士留校,现在已是青年长江学者了)。正因招生少,物以稀为贵,所以感觉自己就是“栋梁之才”,毕业之后才知道自己只是“动粮之才”而已。但是那种“莫须有”的荣耀感足足支撑了你整整3年。现在想来,令人感慨万千、温馨莫名。后世硕博无论在“京东”还是在淘宝都买不到那种形而上的臭美与形而下的惬意了。此情可待成追忆。
其二是全体研究生同学亲如兄弟姐妹,“通识教育”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奇遇”,后来者是无法理喻的,但是无论你见与不见它就在那里。90多位同学,不同专业“杂居”。一般是2人一间,博士是1人1间。由于经常相互串门,所以天文地理、文史哲经等全都听闻、全都知其一爪半鳞。这不是当下孜孜以求的“通识教育”么?我就是在那3年,把西方经济学粗略地读了一遍的。边际效用递减、亚当斯密与大卫李嘉图、迪克西特的“博弈论”、“金色降落伞”计划……等经济知识,就是在那时完成了自我启蒙的。因为我的同室同学他就是学经济学的。我的室友他也赚得盆满钵满:他把我的书架上的文学藏书、写作理论著述全看完了。他的说话能力、写作能力出类拔萃,估计与此“不务正业”息息相关。如今,他已成为广州市某新区的权得最重部门之处长。他常说读3年的硕士,因为“不务正业”的任性,使得文学与写作素养与日俱增,要感谢我也要责怪我。我原只要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其三是硕士毕业就业“爱咋咋地”,这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乖孩子”学校培养出的“乖孩子”,家家户户都想留用。其时的就业形势一片大好,真是“不负硕士不负君”。如果离开广州,就业的形势更加好上加好、妙不可言,想去哪里去哪里。本人毕业时就有两个大学、两个党政机关伸出翠绿翠绿的橄榄枝,最后我选择第5个单位——留在华师工作。
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后来,报考博士时,我也是情有独钟地报读了华师。当初文学院没有博士点,我就跨报了华师心理科学院的,名落孙山预料之中,但是我就喜欢“一直在华师”的感觉;后来文学院有了古代文学博士,我也报考了,名落孙山仍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我还是喜欢“一直在华师”的感觉。最后,屡败屡战的我终于成为文学院第一届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博士生、博士。
一直在华师,真好。一直在华师,读破万卷,真好!
二、由“张生”变成了“张大师”——在华师教书
1997年进入华师成为华师学生之一员,自称之为“张生”;2000年毕业留校任教,成为一名教师,自称为“张师”。国内移民的“宏伟计划”就此完成。之所以在“张师”之间加上一个“大”字,乃是文学院同事的戏称。这个戏称不是给作为大学老师的我,而是给作为中学老师的我。此话怎讲?
十几年前,中小学的课外辅导培训产业发展神速。每逢周末,华师停满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的座驾。家长铆足劲地给子女报读各种各样的课外强化班。那时候,文学院也抓住商机开办了院属文学院的中小学语文素养强化班——语文学校。
从小学3年级至9年级,皆有对应的服务产品。补习班的课程,我讲授过不少。家长溢美,亦名之曰“大师”。讲授初中的课程是我在语文学校的主要副业。参加过培训课程后,不少学生的语文成绩普遍提高,家长褒之为“大师”。“无心插柳柳成荫”。
“浪得虚名”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语文学校于2018年全面暂停),我真的就开始对中小学的课程标准、考试大纲、真题着魔起来。就这样,我对中小学的语文教学就有比较深入全面系统的了解了。无意识当中做了母鸡中的母鸡的功课。
“张老师还在带班么?”
“带。”
“我就报读他带的那个班!”
一直在华师。一直在熟悉中小学的语文教育。一直有学生及其家长在关注。
一直将课外熟悉了的东西带到课堂当中来,这种有点“奇葩”的以不务正业的方式务了正业的画风,让我羞于提及却又乐于提及。
一直在华师,一直也在忧虑:有多少大学教师能完全弄懂、弄透中小学课堂,并勇于、善于走上中小学课堂的讲台与中小学老师变相地同台竞技并获得认可呢?熟悉中小学的教育的师范大学教师不应该寥如晨星。师范大学里面应该有熟悉中小学教育的“大师”。
由“张生”变成了熟悉中小学语文教学的“张师”,变成了完全胜任中小学语文教师的教师的“大师”,母鸡中的母鸡,这是我最为欣慰的。有了这个“大师”的工作经历,我现在完全胜任“国培、省培”的首席专家的一应业务。这也是“一直在华师”的丰厚回报。
是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师”,但是“大师”的戏称,促使我时时提醒我上课要严阵以待,绝不能掉以轻心;提醒我,在师范大学从教,就要当精熟中小学教育的“大师”。
后来,某个驻港机构也向曾我伸出橄榄枝,我不假思索地谢绝了。因为一直在华师,一直有回报;一直在华师,一直有温馨;一直在华师,一直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惊喜。
三、从校门到“衙门”——在华师刷存在感
大学不仅是象牙塔,更应该是社会的服务站甚至发动机。
一直在华师,就可能全面圆梦,夙愿得偿。
我留校后,接手了《基础写作》《秘书写作》《公文写作》《文学创作》等课程。
我刷存在感,既可以在象牙塔内刷,也可以到社会上刷。刷刷刷。
人社部高级公务员培训中心来电话——
“张老师,你还在华南师大么?可不可以给我们开一门《领导讲话稿写作》课?”
广西区公务员培训中心来电话——
“张老师,你还在华南师大么?可不可以给我们开一门《调研报告写作》课?”
成都市公务员培训中心来电话——
“张老师,你还在华南师大么?可不可以给我们的转业干部上两天的公文写作课?”
长沙市公务员培训中心来电话——
“张老师,你还在华南师大么?可不可以给我们中心学员上一门诗文写作课?”
其中来电频率最高的莫过广州市政府系统培训中心——
“麻烦你给我们的初任公务员上公文写作课、给我们的军转干部上课、给我们的处长班……上课。”
“好的!我一直在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