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山茶花开
我爱山茶花,尤其爱家乡的山茶花。每到冬天,天气晴冷,我便开始想念家乡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前几年冬天,与朋友在广州白云山不经意发现路边树林里夹杂几株与家乡同样的白色山茶花,当时便记在了心里。今年12月,解封后广州的疫情开始蔓延,我也不能幸免,感染后连续多日困在家中,人的身体越不适就越向往外面美好的景物,想着这个时节白云山的山茶花应开了,于是忍不住前往白云山。在白云山,果然又见到了熟悉的山茶花,白色花儿开得正盛,小小的身形绽放在幽静的山谷,每一朵盛开在枝头的山茶花,像一位位仙女对我似笑非笑,含情脉脉。谁曾想到我们会在异乡相见?谁又曾想到这娇艳的花儿承载了多少回忆与往事?
家乡在井冈山的山脉下,因气候与土壤适宜,山上到处是矮矮的油茶树。油茶树结的茶子可榨油,开的花就是白色的山茶花,在冬至前后陆续开花。冬天的山上百花凋零,却独见碧绿的油茶树繁花竞放,一树树的茶花远远看去轻柔如白云,像片片飞雪落在树间,如雪似玉,阳光下引来一群蝶舞蜂鸣,热闹非凡。在不上学的日子里,我与小伙伴喜欢跑去山上转悠,山茶花蕊里有很多晶莹的蜜,我们想吃却很难吃到,于是从树下摘一根蕨草将它的芯抽出做成小吸管,把吸管刺进山茶花的花蕊中,轻轻地一吸,甜丝丝的花蜜便进入口中,沁人心脾。
清明时节,万物生发,有些油茶树还会长出圆圆的“茶苞”和叶片一样的“茶耳”。茶耳和茶苞都可以吃,茶耳白嫩晶亮,长在树的新枝上;茶苞则像是油茶树上长的白色果子,悬在边缘枝头上,有桃子般大小。茶耳容易找到但吃起来有点涩口,茶苞好吃爽甜多汁却非常少见。为了能摘到茶苞,我们几个约好分头出发,各找一片树林,小小的茶耳没有吸引力,如能摘到茶苞则会让小伙伴们羡慕好久,自己也舍不得吃完,这可是当时大家觉得最好吃的零食。
到了秋天,寒露过后天气开始变冷,油茶树上结的茶子也逐渐成熟了,或青或红或紫的茶子挂满枝头,收获的季节到了。那时,学校还会专门放假让学生回家帮忙摘茶子,每家的大人小孩,带上工具,挑着箩筐,天不亮就上山,天黑才下山。摘茶子仿佛是我们期待了很久的节日,山上从未有过的热闹,孩子们在树林中穿来穿去,跟着大人从这颗树摘完到那棵树,像比赛似的看谁摘得多。摘茶子不仅是体力活,还考验着胆量与耐力,对于孩子们来说,长在树枝上的茶子很高够不着,要爬树去摘,如没站稳可能从树上摔下来;有些山茶树上还有蚂蚁窝,有的茶子长在蚂蚁窝里面,为了不浪费每一粒茶子,我们也要伸手去把蚂蚁窝上的茶子摘下来,这样难免身上和手被咬得又痒又肿。摘茶子其实非常辛苦,但当时我们感觉不到苦,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大家赶着时节把山上的宝贝抢回家,看着家里一堆堆的茶子,那份满足与快乐是无法比拟的。
抢摘回来的茶子要放在太阳下晒,晒干后会裂开,再将壳与子分开挑出来,壳可以用来烤火和熏腊肉,子才是用来榨油。榨出来的茶子油味道清香,色泽透明,是食用油中的上等佳品,家乡唯有待客或逢年过节时才拿出来炒菜。
如今身在异乡已很难吃到家乡的山茶油,家乡山上的油茶树也不见了,儿时的情景已不再出现。可是在异乡城市的山上,我却遇见了家乡熟悉的山茶花,欣喜之余,不禁又想起家乡的山茶花,山茶花生动饱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