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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成·瀛洲行·蝴蝶牌琴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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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2023年3月25日 星期六 暴雨(部分地区有冰雹)

特意订制了一条红云纱裙子,为的是庆祝琴成。小讲堂本来就是在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刚好是25号,而我斫琴也是开始于2019年11月25号。发现这个巧合后,我变得有点兴奋,认为这是一个正向的暗示,因此就想在讲座后办一个小小的琴成仪式。这个想法并没有得到师傅的支持,他一向低调。我想了想,觉得师傅是对的,一个初学,第一床琴,凭什么要这么高调?

于是就把裙子收了起来。决定做回老师的本分,只把今天的讲座讲好,收起跨界当斫琴师的妄想,不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昨天开始大雨,今天依然是黄色预警的大雨,天气预报说还会有冰雹,当然广州人看雨天早已淡定如常。到了工作室,阿敏和她的朋友已经到了,师傅还把海报加了木框,品位不俗。

这个讲座本来是我为2022级美学研究生开设的“格式塔心理学方法”的课程,本应在22号下午,我上课的风格是会把自己最新的学习心得融入课堂中,而三年多来的斫琴经历,加上近期一直在修改书稿,琴成,在写作书的“前记”及全面修改过程中,对蕉叶琴作为一种格式塔形式的美颇有一点心得,征得六位同学的同意,和师傅商议后,就放在今天来讲,碰巧也暗合了我对琴成的仪式感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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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们观看《琴韵》手卷


暴雨中我们按时开始,就按“格式塔心理学美学视野中的蕉叶式古琴”这个题目来讲。琪琪负责放PPT,是个称职的小助手。由于时间不足够讲完50页PPT的内容,我先进行了解题,简单介绍了“古琴”“蕉叶式”“视野”“美学”“心理学”“格式塔”的概念,这样即使后面的内容讲不完,也简单概括了基本内容。注意到有几位从增城来的琴友因为暴雨的关系晚到了,师傅去接他们,大雨中来了二十多位听众,基本上也就小讲堂的极限了,还是很感动的,所以后来雷大雨大时就提着气讲,以免雷雨声盖过我的声音。为了增加趣味性,我也拿了几个我做的大漆叶子解释叶子的美、两块沈金漆版解释漆的美,以及树叶拓印的琴罩表达叶子丰富的生命活力。讲座结束时我给听众展示了我画的《琴韵》手卷,大家都看得很认真。

在交流阶段,和听众的交流也很顺畅,所以讲课是一个教学相长的过程,是对知识的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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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听众交流,彼此都很开心。


琴友们强烈要求听听新琴的声音。琪琪弹了一曲《瑶族舞曲》,曲子欢快,琪琪小小个子,却不慌不忙、端庄大气,形成了可爱的对比。师傅弹了一曲《玉树临风》,阿敏弹了一曲《碧涧流泉》,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看到师傅指着表示意时间,才对大家表示感谢,表示今天的分享只能到这里了。朋友们都表示度过了愉快的时光,期待下月再聚,大家才依依不舍离开。

和图书馆的飞燕老师进行了深入交流,商量把下学期《当代西方美学个案研究》的学生作品做个展览,分享了对艺术的看法,留下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师傅从学校食堂买的菜包,配上阿敏做的青菜,这简单的饭竟让飞燕赞不绝口。

饭后,收拾好,小雨中志愿者和帮忙的老师一一告别,收拾好,坐着小憩一会儿。有几分钟的阳光照射,把师傅贴的海报照得十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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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午后阳光短暂照在海报上,很唯美。


下午阿敏开车,我们冒雨带上琴去再访小洲村(古称瀛洲),我想今天算是正式琴成, 这个行程是琴成仪式感的一部分。今天下午的图片都是阿敏(穗敏)用手机拍摄的。

在雨中,经过村广场,这里曾经是粤梅简公祠改建时堆放老木料的地方,我的琴木的由来地。背着琴站在广场上,有一种舒适的亲切感。

继续前行,就是瀛水桥,站在桥上,可见古树参天蔽日。桥虽是新修的,但河却是古老的,师傅的微信名字就叫“瀛洲行者”,也许表明了对在这个古村度过的那些斫琴往事的留恋吧。

下了桥,走到熟悉的古村的林荫小路上,从阿敏偷拍的背影,就可以看到步履急切,可见心情还是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的。

经过村口的月亮门,过一个小板桥,左转,就是粤梅简公祠了。可惜今天没有上次来访那么幸运,铁门落了锁,但就那么站一会也算向这个建筑致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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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洲村广场。穿着雨靴背着琴的我。


雨越下越大,因担心琴被淋湿,就想找个地方避避雨,看到简公祠一墙之隔的一个工作室亮着灯,玻璃门半掩,主人坐在一个仕女挂画下,头上就是工作室匾额:垚梵陋舍。一只狗摇着尾巴紧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们。主人站起来说:

“要进来避雨吗?”

我们点头,他马上移开木栅栏把我们让进去。那只黄狗却围绕我们兴奋地走来走去,尾巴都要摇断的样子。

落座,主人拿出日本液体咖啡加矿泉水给我们自己冲咖啡。看到他桌子上摆着一堆红色的珊瑚,自然态的鱼缸里也是各种鱼和虾都有,窗台上桌子上有随意地摆放着化石样的物件。互相介绍了姓名,知道工作室主人姓陈,是个雕刻家,主要是与佛教有关的现代雕刻,猛犸、珊瑚等都是他的雕刻材料,我叫他陈老师,他谦虚地说不敢。问他那些化石样的物件是他的作品吗?答日:“不是,那都是真的化石,没什么用。”我拿起一块问是什么,他很随意地说:“这个是远古的三叶虫化石。也没什么用。”看到屋里挂着一些唐卡、佛像,问他是不是佛教徒,他说他只是个艺术家,这些作品都是拿来卖的,他什么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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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琴站在瀛水桥上,心情愉悦。


随意走进来的这个工作室主人,鼻梁高挺、手指细长,有一种Effortless chic的气质,他把一个透明的不认识的物件放进鱼缸时,那手型如画中的佛手一样美,加上不紧不慢的语言风格,有一种让我舒服的艺术家气质。

我们把琴从琴衣里拿出来,给他看琴铭,他一眼看到了琴铭上的裸女,表示有艺术感。

三个人聊到当代艺术、宗教信仰、小洲村的兴衰。了解到现在的小洲虽然衰落了,但艺术家也开始回流,目前房租还比较便宜。“这里大多是不得志的艺术家,毕竟房租便宜嘛。”我笑着说:“那最适合我了,做个郁郁寡欢的艺术家挺好的,我退了休也来租个工作室,来画画、发呆,就做个不得志的艺术家。”陈老师表示隔壁就有房子出租,我可以找房东谈谈,我说还是等退休了再说吧。

狗一直走来走去,我说它这是兴奋吗?陈老师说:“不,它是怕打雷,特别紧张。没办法,在家里跟其他的狗也相处不来,所以带他来工作室。它缺乏安全感,想跟人亲近又不让人抱,性格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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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急切,奔向粤梅简公祠。


从工作室的窗户可以看到粤梅简公祠,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非常自在随意,而且那种松驰的谈话感让人很放松。听着雨声渐渐小了些,天也开始暗下来,时间不早了。我拿着琴看隔窗的简公祠,有一种很新鲜很奇怪的感觉,阿敏就拿起手机拍下了下面这张照片,照片中的红灯笼就是简公祠大门的灯笼。然后我们告辞,互相并没有加微信或留下什么联系方式。陈老师真诚而随意地说,他基本下午都在这里,我们可以随时来。

今天下午的瀛洲雨中行本来有明确的目的:为了粤梅简公祠、为了自己假想出来对别人毫无意义的“仪式感”,却因为下雨而且目的地没开门,而去了目的地隔壁的工作室避雨,见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艺术家。这个过程非常具有启示性:我们追求意义,但意义并不在追求中。余华在《活着》序言中曾说:“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生活有自己的逻辑,历史也是,艺术、人生都是如此,在这个意义上,艺术的意义就在于它凝固了当下性和不确定性,它会偏离最初的轨道,一如生活总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转变。我在斫琴过程中,追求过确定性,寻找过所谓意义,但今天下午美丽的看似偶然又必然的各种琐碎教育了我,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也不能指望斫一床琴就能如何如何了,自己只是比较幸运罢了。还当继续努力,不必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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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定妆照”,与妈妈的缝纫机是绝配。


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说“万物都出于理由按必然生成”,“没有什么事物是偶然生成的”。按照他所代表的原子论的解释,万物生成的原因必然是原子运动,但原子运动产生出什么事物则是偶然的。对于生活而言,必然和偶然,是一对相生相克的状态,就像某种情绪的产生、某个回忆的再见、某串意识的流动都是偶然与必然共同作用的结果,简单说,不过是假中有真,真中有假。

黄昏时,把琴背回了家,没吃晚饭。把妈妈的蝴蝶牌缝纫机擦干净。庆幸当年读中学的女儿的“任性”,坚持要我把这个缝纫机从老家背来广州(拆卸分装到家再安装)。只用了一次就再没打开过,一度是个“鸡肋”。后来妈妈过世,这台机器就成了一个最好的念想。这是爸爸在70年初,攒了一年多的工资,为妈妈买的、用了几十年的“大件”,里面有我们的童年。我生女儿时,妈妈还用这台机器给女儿做了斗篷、小衣服。

如今,把亲手做的琴放上去,但见:一机斑驳旧,一床古琴新,妥妥的蝴蝶牌琴桌。母爱、时光与梦想都在这里了,对生活有了从内而外的感恩,真心相信美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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