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位置: 教工生活 >2024年第4期(总第46期) > 刘凤娟:当理性穿过我的内心

刘凤娟:当理性穿过我的内心

2紫荆人物秀-1.jpg

2紫荆人物秀-2.jpg


二十多年前,一位编辑出版专业的女生,在大学里选修了《西方哲学史》。听完这个课程之后,她知道,这就是她最喜欢的。选修课结束后,她暗暗告诉自己,要报考哲学系的研究生。

多年以后,刘凤娟已成为一名哲学教授。她和哲学相伴了很久,可她从没有忘记最初爱上哲学时,那种被“击中”的感觉。

偶然,找到内心的星空

放在二十年前,刘凤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哲学打交道。

大学期间,刘凤娟在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编辑出版专业学习。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编辑,刘凤娟看的书很杂,文史哲一样不落。尽管在许多人看来,阅读哲学书是困难的,可刘凤娟最大的感受不是“困难”,而是“神奇”。

有一回,刘凤娟去听学院院长芮必峰的课,课上院长直言:“我们学新闻的很浮躁,应该多去看看哲学。”老师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一句话,让刘凤娟对哲学更加好奇,她因此选修了《西方哲学史》课程。不承想正是这堂课,带着刘凤娟迈入哲学启蒙的大门,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日复一日对排版、校对、写新闻稿的学习,教会她客观地呈现事实,也教会她把自己的主观性隐藏起来。可当刘凤娟在《西方哲学史》的学习中直面自己内心的事实,她深知,哲学才是她最喜欢的。

决定要攻读哲学系研究生后,研究方向的选择成了要紧事。在方向的选择上,刘凤娟也形容为“神奇”。当时,担心准备时间不够充分,刘凤娟先进入安徽大学出版社工作,边工作边复习。在工作中,她结识了两位哲学系的实习生。闲聊中,刘凤娟透露了自己想报考哲学系,并向他们咨询了研究方向的问题。“那你肯定要选德国古典哲学了。”两位实习生认为德国古典哲学是西方哲学里面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块。刘凤娟没有花里胡哨的想法,只觉得既然是最重要、最难的部分,那肯定是要先啃下来的。就这样偶然地,刘凤娟确定了研究方向,后来也顺利考上了温纯如教授的研究生。

在哲学中,每个哲学家的思想千差万别,一个哲学家便可以带给刘凤娟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这种视野的开阔一下子抓住了刘凤娟。“进入哲学当然是不容易的,可在一开始,我更多感受到一种热爱,一种激情。”人找到热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刘凤娟感恩有进入哲学的机会时,哲学或许也在默默等待着她去发现。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我一想起来便心生敬畏,那就是我们头顶的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律。”遇见康德,也让刘老师找到了内心的星空。

一个朝向未来的康德学者

德国古典哲学里,刘凤娟对康德了解最多,也最感兴趣,认为康德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在捉襟见肘的学生时代,刘凤娟的第一本《纯粹理性批判》是从盗版书摊上淘的。横竖也便宜,刘凤娟在盗版书上倒是舍得做笔记了,一边读一边写,写得密密麻麻。最后,胶粘的盗版书还是承受不住太频繁地翻阅和书写,读着读着,胶要么撕开要么掉落,书从中间断成好几部分。她指了指桌上那本《纯粹理性批判》,坦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本了,“反正读烂了就扔,不知道扔多少了。”读烂一本书,刘凤娟就又进步一些。

起初,刘凤娟经历了一个困难的阶段。由于哲学论文写作不同于文学写作,它不需要太多真情实感,也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只需将概念、思想解释并论证清楚,刘凤娟需要将写作方式从文学转换到哲学,是比较痛苦的转换过程。在研究生三年的时间里,刘凤娟不断写小论文,在一点一滴的训练中完成了思维方式的转换。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地,刘凤娟也从学生过渡成学者。

刘凤娟办公室的书柜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或新或旧,可供随时翻阅。到现在,刘凤娟还是觉得康德是读不尽,也研究不尽的。“诠释学告诉我们,不能想着一下子就能够读透,我们的理解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刘凤娟认为,哪怕是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也可能产生不同的理解。特别是对于很多大的哲学问题,不一定立刻就能够判定孰是孰非,“甚至我们要允许自己有错误,然后去改正。”


微信图片_20241217153227.jpg


回首研究的来时路,刘凤娟最先从认识论出发,关注到康德的因果性理论。康德认为要认识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因果关系,这种探索与自然科学息息相关。为了研究康德《纯粹理性批判》里的因果性,整合并阐明其中关于因果性的思想,刘凤娟反复地读书,尤其是涉及因果性的部分,更是读了不下几十遍,“每读一遍理解就加深一个层次,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后来,刘凤娟的研究从康德的因果性思想,逐渐转向其道德哲学、历史哲学、宗教哲学等方面,在康德研究中实现了从自然到人文的变化。

今年恰逢康德诞辰300周年,康德年会在武汉举行。会上,刘凤娟见到了国内研究康德哲学的众多前辈,她对前人的译介和研究是十分敬佩的,“我们前面有好几代人,在德国古典哲学领域做了很多翻译,我上博士的时候,国内可供研究康德的资料已经很齐全,为后来的研究打下了很坚实的基础。”刘凤娟颇感自豪地说,目前国内越来越有意识,去建立一个汉语学界的德国哲学研究共同体。

放眼人类思想史的推进,康德认识论作为18世纪的产物,可能已经过时,但刘凤娟始终认为,康德当时考察世界的方式,仍然会给我们很多启发。“人类的文明史、文化史和思想史是连续的,因而现在这个时代我们还是会发问:哲学家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那样去看待世界?”刘凤娟从历史哲学的角度看,感受到在哲学里考察历史,最重要的维度是朝向未来的、朝向人类整体的大历史观。

三百年间,康德研究者们站在自己的时代吸收提取、重新阐释并丰富发展康德的思想,接续不断地从历史的哲学中探寻人类的未来。刘凤娟只是康德研究时间线上的那么一个点,但在她个人生命的时间线上,康德研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康德说过:“我已选择了一条路,将要终身实行;我要继续我的事业,任何事都不能加以阻挡。”原来,每一次翻开《纯粹理性批判》,刘老师都是在奔赴未来,都是为自己选择的哲学研究之路铺开更新更美的一页。

去过理性的人生

辩证看待过往的哲思,刘凤娟认为是很重要的。有些思想会存在糟粕,需要去辨认,同时后人也不可能完全按照哲学家说的道理去过一生,去走别人的路子。但人如何过一生的命题,康德的道德哲学能给后人以启发,具有现实意义。

在道德哲学中,康德认为道德呈现在“自律”上。刘凤娟娓娓而谈:“人自己给自己立一个法,自己约束自己,而这种自律其实是最高的自由,让我们能独立的、自发地去做事情。”康德还谈及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法”。人不仅不能去伤害别人,还应在解决个人温饱之上,尽量帮助别人。刘凤娟总结康德的道德哲学,认为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其基础都不能是“纯粹情感性”的,“所以什么东西是稳定的?康德说理性是稳定的。即便它是一个设想,但如果我们相信它是一个普遍的法则,它还是比一个单纯的情感基础稳定,并且这种理念具有实践的效力。”我们的人生一旦有了这种理性精神,它是否是一种设想便没有那么重要了。“理性会帮助我们应对难题”,拥有强大的理性,当下的困难不会轻易打倒一个人。

面对自己的生活,刘凤娟坦言家庭也占据了她不少时间。即便不是24小时手握书本,她仍然保证自己的思考时间。“走路的时候思考,吃饭的时候思考,带孩子的时候也可以思考,”刘凤娟善于在生活的点滴中享受思考,很小的细节也可能会启发她。有一次甚至是在住院时,隔壁床的病人与她聊起来,使她在闲聊中获得了启发。一出院,刘凤娟便写出了一篇论文。“很多灵感是从日常生活中来的。”

在教学中,刘凤娟也希望用理性帮助学生们面对未来。曾经担任本科班主任的刘凤娟,看见过学生们对未来的焦虑。每当遇到哲学专业的学生担心毕业去向,刘凤娟立马换一个角度告诉学生,具体工作方法与技术的学习其实是容易学的,真正难学的是思维方式。“我告诉他们,想考研就大胆地考研,想工作那就去找工作,时间完全来得及,”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班上所有学生最后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社会的浮躁让人不断追问哲学的意义,刘凤娟却说,哲学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人用它看透问题、看清生活。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会结合学生们自身的生活讲哲学,并有意识地引导学生树立独立思考的意识。“哲学是知识,可它讲的也是人生,对吧?”


Copyright © 2025 华南师范大学工会委员会    投稿信箱:scnughtx@126.com